张朝阳：“我就是为了那一点虚荣心”(3)

　　B=《外滩画报》

　　Z=张朝阳

　　只有深刻了才能张扬

　　B：你总跟娱乐圈走得很近，为什么？

　　Z：娱乐圈的好处就是里面的人都比较美，赏心悦目。不仅女孩美，男孩也美。走娱乐这条路的朋友，他们没有经历过中国传统教育的扭曲，像艺术院校注重解放人的天性。他们都受过心理释放课程的训练，很放松。

　　还有一个原因，娱乐圈以前规模特别小，大家都有点像个体户，不会像做企业的，一定要争取很多的资本。娱乐圈的人，就自己当演员，他们不会存在心理上的很多阴影，整体上娱乐圈的人活得年轻而放松。

　　B：你是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

　　Z：是人都喜欢。传统企业家的圈子里人都活得太累，身体都不好，一个个活得太累。我不喜欢和IT精英们混在一起，我不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中国的教育制度，特别容易教育出来一批成绩很高、性格拧巴的人。

　　B：你平时不和企业家圈子里的人玩吗？

　　Z：不和他们玩。别人身体都不行，都不锻炼。

　　B：你觉得你的生活方式包括状态主流吗？

　　Z：不主流。我在美国呆过，使得我的价值观多元化了。什么是空性？就是没有判断，也就是没有条条框框。我看见周围的人，都喜欢在特定的年龄结交特定的朋友、穿特定的衣服。拖家带口，有很多的责任。我就没有，我可能会去疯狂的酒吧蹦迪，也可能去唱卡拉OK，唱最新的歌。我没有太多“一定要怎么做”的事情，对很多新东西都看得惯。

　　B：你表面上是很张扬的，真实情况是否如此？

　　Z：只有深刻了才能张扬，很多的学究放不开，想问题很刻板。只有人没有需求的时候，才可以跳出来想问题，因为我什么都有了，所以就没有需求，就能想得特通透。

　　我现在就是为了那一点虚荣心在工作。很多事情都很深层次地想清楚了，再透明地讲出来，没什么不好的。我追求的是真实。

　　B：你现在工作这么忙，会影响你达到的空性吗？

　　Z：瑜伽还是每天的生活习惯，每天做，就可以把空性的状态固化下来。我每天都要想一想，走走路，把自己调整一下，别忘了在工作中回到空性的状态。我睡觉少，所以可以做很多事情。

　　B：你现在是怎样的状态？

　　Z：我在早期创业时特别艰难，后来我的心理上的疗伤是逐渐完成的。我不是通过巨大的身体代价，而是靠一种反思和逐渐的自我调理这种中医的方法，代价没那么大。只不过，付出了时间的代价。同时，我在健康方面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的状态。我会坚持少吃少睡，再加上锻炼。人们总觉得要多睡，其实无效的睡眠对身体的伤害最大。

　　我现在也吃点肉，不吃肉蛋白质不够，但多吃油腻的东西会感觉不舒服。加之每天都锻炼，人也不胖，当你处在比较清爽的状态时，睡好觉，脑子就很清楚，每天感觉就很舒服。

　　所谓的打坐，就是重复性的动作，产生心理暗示会固化一些好的东西。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太多杂念的干扰，尤其是脑子特别复杂，需要固定到一个让人高兴得地方。

　　其实，我之前也没有离开。但是，一个人投入不是百分之百的时候，其实还很操心的。出世是不太容易的。现在的我是因为有兴趣做一件事情，和以前比完全不同。就算我24小时玩微博，我也一点不累。

　　我能发明自己。我老大不小了还单身，就是一个挺出格的发明。

　　我相信我这次再发飙，应该能够把公司带进一个新的阶段。

　　B：听说你艺术的感觉很好？

　　Z：天生的，我跳舞特别好，可以跳到专业水平。

　　B：你爬过8座雪山，有趣在哪里？

　　Z：其实登五六千米的山，更有技术性山峰的感觉。登山不一定要登得最高，像特别高的山一般必须绕远路，因为在绝壁上是很危险的，所以悬念不大，无非是克服高海拔缺氧以及寒冷。反倒是五六千米的山可以尝试近道，这反倒有很多技术难度，以前没意识到这个，所以很有趣，那些器械用起来很好玩，登顶之后的成就感也很大，时间又不是很长，但是又很刺激。

　　“应该竞争，应该打斗”

　　B：你的第二次创业和第一次创业有什么样的区别？

　　Z：有一点相同的感觉，就是轰轰烈烈。也有不好对比的地方，就是现在更勤奋地工作，资源也很丰富，自己调理得比较好，充满热情。我现在是处于一种好玩的状态来做事情，当年则对未来完全不清楚，忐忑不安，在这一点上没有可比性。

　　B：当初创业是为了什么？

　　Z：中国人在美国很孤独，整天做实验，做研究，所以读得也快。我一个人也很孤独，白天读书工作，周末都出去玩，坏事变成好事了。那些工作的人朝九晚五远离校园网络，我在校园里就发现互联网太伟大了，所以有些事情是幸运的。我英文不错，我看电视觉得互联网这个东西在未来是不错的，中国也崛起了，看到这两个趋势我就想做一个跟中国有关的，跟互联网有关的。

　　B：你现在会感觉到孤独吗？

　　Z：现在不孤独了，在自己的文化里面这么有名，又被人待见。

　　B：马云在描述中国互联网最初的状态时，会说白天大家还是打打杀杀的状态，但是晚上就来西湖论剑，并且私下里就会和解了。你作为最早的创业者，能跟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状态吗？现在的打斗为什么反而公开了？

　　Z：现在跟那时候差不多，我觉得没什么区别。但现在的利益纠纷太大了，而且现在人都比较老到了。

　　当时都是一些初涉江湖的知识分子，现在都变得比较老到了，我也变得比较老到了，但我还是比较温和的。 

　　B：有人说，现在中国的互联网的竞争是没有规则的。大家都像角斗士一样，每个人都会战斗到死，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Z：应该有竞争，应该打斗，不要害怕打斗，但是打斗要在一定的法律框架内，一个个案例会推动法律的完善，所以这是有必要的。

　　B：那么 QQ和360这样公然打起来，是不是反而说明目前互联网是最健康的行业，所以你很幸运看到这种场景？

　　Z：对。硅谷的竞争就很残酷、很常规而且有底线。在底线之内大家不要害怕竞争，没有冲突就没有进步，一定不要害怕，这是一个很健康的方式。这次最好的一个方面就是公开了，公开很重要，公开就不会导致底下动刀子，媒体别害怕冲突，说什么恶战，搞恶性竞争。

　　不是说起诉和竞争都是恶性的，有冲突、有起诉是最文明的，在法庭起诉，公开的讨论、辩论是最好的方式。如果一公开辩论和起诉，人们就觉得是“打得你死我活”，我认为这是八股式的语言习惯。

　　商业社会就得竞争，就得起诉，在一个框架内博弈最后达到利益平衡点。如果都是暗中以和谐的名义，大家你好我好他好，很多传统行业都是糊里糊涂的。

　　B：你不害怕起诉，互联网的竞争一直是这样吗？比如很久以前，开始新浪起诉过你们，你们后来也起诉过腾讯？

　　Z：起诉时，司法要独立，判决的时候要通过一个个案例对专业的支持，判定有知识产权的侵权，要有一个原则，适度的模仿是可以的，这样让大家都参与竞争，这就是一个案例，这是一门学问，一定要非常成熟。

　　所以中国的司法第一要独立，另外就是成熟，当然中国的效率就在于中国很多事情不是依靠司法而是依靠行政的，中国的行政体制确实是被两千年打磨得非常有效的，这个体制是非常强大的。

　　“把自己装在一个模式里，就不好玩了”

　　B：你提到战国七雄的战争，现在提到这些巨头，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成为秦国？搜狐会在什么位置？

　　Z：我只是说，从多家的竞争角度看有点像战国时期，但不是那么严格的对应，因为秦国统一了，最后也挫败了，被汉朝取代了。

　　现在肯定是腾讯最强悍，从盈利规模上讲我们盈利还是可以的，从资讯占有率来讲我们也还不错，但是在Web2.0方面我们确实没有做出很多的成绩。当然，从工具角度我们搜狗输入法也占了相当大的市场占有率，我们现在处在一个要么很伟大，要么很失败的状态，没有中间状态。

　　B：搜狐马上就会作为新一轮大战的一方？

　　Z：QQ和360大战，我刚才已经讲过了。下面搜狐新浪微博大战，我们当然还是采取公开战争那种形式，大家在一种比较公平的文明的方式上竞争。

　　B：2005年，西湖论剑你当时也去了。当时有一个很有趣的现场，大家相互说看好谁，貌似看好丁磊的人最多，你自己当时也是看好丁磊，但是像阿里巴巴、搜狐没人提？

　　Z：确实搜狐当时落后了，那一幕我记得非常清楚，张维迎提出的。我们确实高看了丁磊、小看了马云，对我也有点小看，当时他们都不认为搜狐有竞争力，主要是当时搜狐的技术很差，或者技术转型大家还不知道。没想到我们坚持下来走到今天，我们游戏的成功，技术搜狗的成功，都是没想到的。 

　　B：你这两年有点让人刮目相看。比如你发表的那篇演讲《不完全的市场经济，时刻在妨碍竞争》提出了“政府不应与民争利”，让很多人印象深刻。

　　Z：我在“文革”中长大，在美国获得了最好的教育，我经历了世界上两个国家文化的冲击。我是一个物理学博士，有作为学者的一面，要探讨深刻的问题，我是很能探讨的，但大家往往忘了这一点。只记得我是一个娱乐类的玩主。

　　B：你不是说娱乐圈挺好的嘛，现在又嫌别人把你当作一个娱乐先锋了。本质上，你认为自己并不是娱乐的，对不对？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样的？

　　Z：我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把自己装在某一个模式，界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有一定的规范，按照这个标准来做，最后就肤浅了，也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