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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的今天,凡是与阅读生活有关的睡梦中,时常有一个熟悉的乡村少年在小路上奔跑或是在细雨中呼喊……而我知道,这一切都与那越来越远的上学路有关。
其实,那个乡村少年完全可以轻松地踏上另一条更为便捷的路。那条路通向的是牧场和田野,它早已成为许多乡村少年的必然选择。而之所以出现了例外,对那个乡村少年而言是因为喜欢阅读。因为喜欢阅读,他就注定难以合群;因为难以合群,他就更加勤奋地阅读。其结果是,一个乡村少年在乡村愈来愈显得孤立无援。而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人们开始向他发出了质疑:看那么多字想那么多问题有啥意思?在农村书能充饥当饭吃吗?没有勇气回答问题的乡村少年,因此常常离开火塘边的人群,默然地走向村外,踏碎满地的月光…… 鸡犬相闻的乡村,有一天惊奇地送走了孤独的乡村少年。那个全村唯一一个考进县城读高中的乡村少年,分明获得了一次“新生”。在远离村庄的县城,让乡村少年感到兴奋不已的是,除了学校图书室外,还有一个藏书不少的县图书馆。接下来,借书还书几乎成了乡村少年生活中重复得最多的内容。也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乡村少年才日渐明白,原来生活是可以从阅读开始的,或者说,原来阅读是可以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的。书虽然不能充饥,但能当“药”,可以医“愚”。阅读中的乡村少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思想的天地,随后他对愚昧甚至有了自己的独到理解:那是一个有眼睛的人,却无法阅读满纸的文字;那是一个有购买能力的人,却从不踏进书店半步;那是一个有大脑的人,却无法理性地思考问题;那是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却常常缺少举止的修炼…… 转眼三年过去,高考落榜的乡村少年回到乡村时,人们发现先前的乡村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乡村青年。父老乡亲担心的是这白面书生将如何承受繁重的农活,而乡村青年考虑的是如何在农事之余复习好功课来年再考。毕竟乡村青年找到了自己高考落榜的原因:是课外阅读太多而影响了功课学习。为了今后长远的阅读生活,就必须正视眼下的功课复习。一年之后,宁静的乡村再次惊奇地送走了乡村青年。而对于乡村青年,村庄也不再冷漠,而是变成了需要时常想念的远方。不久,在一座城市的大学图书馆里,乡村青年开始被逐渐“更新”为一个知识青年,那自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生”过程。而随心所愿的阅读生活,使知识青年很快有了书籍崇拜,心目中的天堂也只有书店和图书馆。为此,知识青年曾在其日记中这样写道:我不愿在黑暗中消失,我要在阅读中“永生”…… 走出最后的校园之后,作为一名现代知识青年,他首先选择的是服从分配,当了一名乡村中学教师。而因为阅读,使他成为能讲会写的最受师生欢迎的人,以致在得到许多人友好的同时,也遭到了一些人的暗中排挤。三年后他不得不离开了那所山水合围的乡村中学,然后四处奔波不止,并在阅读之余不断地选择工作岗位,最终在一座以“风花雪月”著称的城市找到了一份可以谋生的职业。让他倍感欣慰的是,这份职业与写作相关,而写作自然离不开阅读。从此,他的阅读生活在质和量上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也就是在这种可喜的变化中,他感觉到自己在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和壮大。显然,这是一种恒久的“蜕变”与反复的“新生”。由此他愈加坚信:阅读者的最佳阅读境界是在一种时常“更新”的过程中,不断体验到诗意的栖居与“永生”。 漫画大师丰子恺说过:“人生有三层楼,第一层是物质生活,第二层是精神生活,第三层是灵魂生活”。如果没有阅读,相信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在人生的第一层楼上进出。唯有阅读与写作,或者说只有阅读与思考,才有望到达人生的第二层楼乃至第三层楼。而阅读与思考,势必使我们有机会收复太多的“人生失地”。让我们有希望不断做好“人生麦田”的守望者。 每一个真正的阅读者,都希望自己能在阅读中“新生”乃至“永生”。现在我之所以要写下此文,是因为多年前的那个乡村少年始终复活在我的心中。而我之所以能感觉到他一路向我走来,是因为我常常在动容之中回望自己的阅读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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