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红辣椒的“大姐”

　　我每天经过这里，为它那不时发出的一阵阵怪味感到烦躁。

　　去年秋季开学的头一天下午，我与妻子送女儿到学校报完名后，她们先回家去了，我便一个人去书店看书。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我抱着选好的两本书往家里赶。

　　经过菜市场时，突然听到一声很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入我的耳畔。“小兄弟，你要辣椒么？你看，多新鲜，红得多么好。”

　　我侧身一看，原来是一个年龄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一个农村模样的女人，身边放着一袋子辣椒。她见我在看她，赶紧走近一点对我说：“小兄弟，你是一个读书人，你来看看我的这些辣椒好不好。请你帮我个忙，买下我这些辣椒吧，我今天在这里站了一天了，还没有卖掉一斤辣椒。我的小孩在家里还等着我卖辣椒的钱明天去交学费呢。”

　　听到后面那句话，我心中陡然一动，轻轻地走了过去。她见我去看她的辣椒，连忙走到辣椒旁边，抓了一把辣椒送到我的面前说：“你看，小兄弟，这是不是好辣椒，你买一点吧！”

　　我蹲了下去，看了看辣椒，的确不错。妻子前天说过，想买一些辣椒做剁辣酱。于是，我便问多少钱一斤。

　　“小兄弟，你是一个读书人，我最敬重的就是你们这种有文化的人。大姐我卖给别人一元八，给你一元六好么？”我学着别人讨价还价的口气说：“贵了一点吧！”她赶紧说：“不贵，小兄弟。你看多好的辣椒。要不是我儿子等着钱明天交学费，天马上就黑了，我还要急着赶回去，平时这个价我是不会卖的。”“你家住哪？”“棉花塘，你去过么？”“去过，离城有四里多地。这个时候你还要赶回去，那到家天不是全黑了。”“没办法，命苦。小兄弟，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比较通情理，我就再少一角把这一袋辣椒全卖给你。”“这么多，好几十斤吧，我拿来做么子？”“你买回去，要弟妹做剁辣酱。多放点盐，吃一年也不得坏。”看着她那再次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想起她家中明天等钱交学费的儿子，我便决定买下来。

　　当我气喘吁吁地把辣椒背回家。妻子见了，笑着说：“我们家的大作家也知道买菜了。”

　　当妻子把辣椒全部倒出来时，袋子下面的全是红得不好，个小又夹了一些烂了的。气得妻子一个劲地批评我图便宜买老牛，说我一定上了那些二道菜贩子的当了。

　　其后的一段日子，我想找到那个有点可恶的“大姐”，但一直没有发现。原来菜贩子比较滑，一般不会经常呆在同一个地方。

　　日子在一天天流逝，这件事在我的心头渐渐淡忘了。

　　一天，我下乡回来，鞋子上沾了许多灰。下了车，我便就近在大众超市的门口去擦鞋。在一大群呼喊擦鞋的人群中，我选准了一把比较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我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那个擦鞋的女人，仿佛在哪见过，但不太好事的我没有往深处细想。

　　鞋子擦完后，我递了一块钱给她，她没有接。嘴里却说道：“小兄弟，今天擦的这双鞋免费。”我感到十分奇怪，我觉得这面孔是在哪见过，声音有点耳熟。忽然，我想起来了，是她，那个去年秋天，卖红辣椒给我的那个“大姐”。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小兄弟，去年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今天擦的这双鞋，算是我给你陪不是，请你原凉。”

　　后来才知道，她是县二轻系统的下岗工人，爱人有病，一个小孩在上初中二年级。原先觉得擦鞋丑，与厂里的几个姐妹一起倒卖蔬菜。因掺杂使假的伎俩，与人吵过架，如今改行擦鞋，一天的收入还不错，靠辛苦挣来的钱，反而不觉得这是件丑事。

　　她坚持不收我的钱，我有点生气，把钱丢在椅子上就走了。走出没有多远，我回首看见她手中拿着那张钱，一直在向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