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祖康：非鹰非鸽，我是中国派

　　_{■对话人物}

_{沙祖康，新任联合国副秘书长，1947年出生于江苏省，曾担任中国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特命全权大使，中国外交部军控司司长等职务。}

_{2007年2月9日，新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任命来自中国的沙祖康担任联合国负责经济和社会事务的副秘书长。作为来自中国的联合国高级官员，沙祖康吸引了全世界关注的目光。在履行新职务前夕，沙祖康接受了央视《面对面》记者的专访。}

　　_{■沙祖康语录}

_{“我一辈子就是带着骄傲自满的帽子过来的，我的压力很沉重呀！发句牢骚，反正我也要退休了，我也不在乎……”（沙祖康在外交部做报告）}

_{“It''''sbetterforyoutoshutupandkeep quiet.it''''smuchmuchbetter.”你最好闭上嘴，保持安静，这就非常非常好了。}

_{（去年8月份沙祖康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BBC采访时，让美国就中国的军费问题闭嘴。）}

_{沙祖康接受央视《面对面》记者采访。}

　　记者：联合国副秘书长这个职位对你的吸引力是什么？

　　沙祖康：谈不上吸引力，如果要我个人爱好的话，我更倾向于当个大使，我甚至说过这样的话，我愿意当幼儿园的园长，我也不愿意当联合国的副秘书长。

　　记者：为什么？

　　沙祖康：我更倾向于为国家利益服务，我觉得更踏实一些，到那为国家利益服务，应该主要体现在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为联合国争光，为全人类服务，那么你做好了，你来自于中国，是中国的公民，中国的国际职员，间接的也是为国家服务了，但我喜欢直接，不大喜欢间接。

　　做联合国副秘书长“既合适也不合适”

　　_{沙祖康此次上任联合国副秘书长，是由中国政府推荐产生的。如今沙祖康已经渡过了36年外交生涯，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新职位呢？}

　　记者：那好，有一个直接的问题，59岁是一个很敏感的年龄，您在这个年龄阶段被任命到这样一个位置，大家觉得您有后台？

　　沙祖康：后台有，我的后台就是13亿中国人民，我的后台就是我们中国的政府，其他没了，当然我家里的后台就是我老婆，还有我儿子，还有我的很好的、很贤慧的儿媳妇。其他我没有后台，我不相信后台。

　　记者：那您认为自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沙祖康：我觉得，既合适也不合适。

　　记者：怎么讲？

　　沙祖康：从合适的意义上讲，因为我毕竟有36年的外交生涯，而且从我个人的经历来讲，我已经搞过四五年的双边，20来年的多边，因此双多边的外交我都熟悉。我说话这个时间点上来讲，比我高的，多边外交时间更长的，仍然在工作的人，恐怕就一个人了吧，就是王光亚了，没有第二个人。

　　记者：你担不担心你这种态度，别人说你不够谦虚啊？

　　沙祖康：我实事求是，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了，为什么要讲假话呢？

　　记者：那不合适又怎么讲？

　　沙祖康：所谓不合适就是说我比较直爽，这个看得出来，我也不想改了，我觉得没有必要改，因为改起来也很困难，到这么大年纪的改起来也比较难的嘛。

　　回敬美部长每一句都加“NOBULLSHIT”

　　_{曾经有一则报道，讲的是在一次世界卫生组织大会之前，身为中国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大使的沙祖康和美国卫生部部长两人差点打了起来。事情起因是当时对于台湾有关问题的分歧，沙祖康和美国大使事前已经达成了谅解，可是后来美国卫生部长不但要反悔，而且口吐粗话。在这种情况下，沙祖康进行了回击。}

　　记者：到底发生了什么，媒体的报道是否准确？

　　沙祖康：媒体的报道说肢体碰撞是绝对不准确的，怎么可能有肢体碰撞呢。他用了一些不是很礼貌的语言，因为美国有一个说法，我们中国讲“放狗屁”，美国人不说这个话，美国人说“BULLSHIT”，他是放牛屁的意思。他说不要搞这个，我不愿意听这些BULLSHIT.这一下真把我震动了。当时我就有点不大客气了，我说我原来以为我是世界上最没有教养的人，最没有文化的人，讲话最粗鲁的人，我见了您部长阁下以后，我才充分地认识到原来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就是你，比我更没有教养，更没有文化，更不文明。我感到很宽慰啊，终于你当了第一把手了，世界第一了。

　　记者：对方的反应呢？

　　沙祖康：对方反应很尴尬啊。我说，尽管如此，您这样没有礼貌，我还跟您讲清楚，我继续对美国卫生部长说了之前达成的“谅解”，每说一条，都加一句“NO BULLSHIT”。这完了以后，我就走了，你听或不听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大概这个部长没见到过我这么横的大使，从此以后，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他给我写了一封信，当天晚上举行招待会，他见我就热烈拥抱，而且敲杯子，要求全体会场静下来，宣布我和他是最要好的朋友，NOBULLSHIT.记者：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

　　沙祖康：我也不了解，我想也可能是美国人的性格吧，尤其是个性吧，他也很张扬，我觉得把事情挑明了，讲清楚了，我们的误解就完全消除了。

　　今天讲起“银河号”还觉得窝囊

　　_{1993年7月份，美国无端指责中国“银河号”货轮将两种制造化学武器的原料运往伊朗，并派出军舰和直升机进行拦截跟踪。面对挑衅，中方最后同意了美方登船检查的无理要求。而这样的举措遭到了国内民众的质疑，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出卖国家主权的耻辱，而当时身为中国政府代表，负责处理这起事件的沙祖康一并遭到了质疑。}

　　记者：同意上船检查是您个人的决定吗？

　　沙祖康：不是，那当然是中央决定的，我是一个执行者。

　　记者：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条件呢？

　　沙祖康：是可以拒绝的，但是它的谣言已经出去了。

　　如果你拒绝，他就会说，果然给我说中了吧，船上肯定有吧，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尽管美国派出两艘军舰和五架直升机，在国际海域进行公开拦截这是违反国际法的。而且所谓的可用于制造化学武器的两个化学品，叫硫二甘醇和二硫硒氯吧，它也不是违法的。所以当时很不舒服，心情不好，也感到受到了一种侮辱的感觉。

　　记者：以沙大使这样的性格，当时要你去执行这样的任务，应该是一个不愉快的任务？

　　沙祖康：是，我用土话讲就叫窝囊，窝囊透了，让他查了吧也感到窝囊，不让他查也感到窝囊，就是这种窝窝囊囊的情况下，发生了这种事情。

　　当时很不舒服，心情不好，前后在那呆了不到十天，我看了三本金庸的武侠小说。

　　记者：那时候看得进去吗？

　　沙祖康：把事情搞清楚不就完了嘛。所以该查的查，在码头上，躺在床上看看书，看看小说。我就这几天看了三本武侠。就觉得生气，觉得有点窝囊，今天讲起来还觉得窝囊这个事。

　　记者：当时接受这个任务有别的想法吗？

　　沙祖康：那天我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我记得全司是倾巢出动，我们当时在六楼，坐电梯的坐电梯，跑步的跑步，下来给我送行，壮行。一个一个跟我紧紧地握手。我当时有一个感觉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记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沙祖康：他们觉得很悲壮。这么一个行动，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新中国成立那么多年没有发生过，中国和美国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装备军事大国，而且都是有核武器的国家，如果处置不当，很可能出现武装冲突。

　　记者：你当时心里有数吗？

　　沙祖康：我有数啊，我知道他只指责我们两个化学品是绝对没有的，这个我做了近一个半月的调查，我自己亲自调查的，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呢？就是说查无实据，但是事出有因，这两项化学品没有查到，他可能查出别的东西啊。那样搞一个糊里糊涂的报告，你说，你沙祖康干什么去了？

　　记者：后来，就是检查完了以后没有。

　　沙祖康：我有这个操心了，就怕他赖帐，耍赖。结果发现美国根本就没有耍赖，而且呢，态度好得叫我难以相信。

　　核查报告是我在北京写好了带去的，就把日期和名字空出来了，叫美国人签字。中国和沙特两国组成的政府协查组核查结论如下：经查表明没有亚硫硒氯和硫二甘醇这两项化学品。但美国代表提出了修改报告的要求。一下子我的阶级斗争觉悟就上来了，果然你想搞阴谋。但美国的修改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

　　记者：想干什么？

　　沙祖康：修改以后，他征求我意见，你看行不行？经彻底的核查，断然的表明，根本没有，他说。那几个字，我当时一看，神经病犯了你，有你这么写的吗？因为太好了，好得使我怀疑后面有阴谋，因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怎么就能发生了呢？

　　记者：那为什么会发生呢？

　　沙祖康：因为核查的官员是美国国务院的官员，是外交官，他同意对中国商船进行核查并参与这项核查，他的根据是中央情报局的情报，而中央情报局的情报错了，戏弄了他们，也激怒了他们。据报道，事后他们的中央情报二把手也撤职了。

　　我既不是鹰派也不是和平派，我是中国派

　_{因为沙祖康在外交场合表现出的强硬立场，一些国外媒体评论说沙祖康是中国外交战线上的“鹰派”人物，在国内，沙祖康也因为其鲜明的外交风格而备受关注。}

　　记者：那您接受鹰派这样的称呼吗？

　　沙祖康：我既不是（鹰派），也不是和平派，我是中国派，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是中国的外交官，我捍卫中国的利益，你叫我什么派我都无所谓。

　　记者：您的这种表达方式对方能接受吗？尤其是西方人？

　　沙祖康：我发现我的表达方式更多的可能是中国人不接受，西方人都表示欢迎，我发现，我是一个比较受欢迎的大使。这不是自吹的，你们可以去搞民意调查。在日内瓦我呆了五年多，反正我，因为人家用不着拍我马屁，西方也不兴这一套，对吧。也不喜欢这一套，他们说沙先生的作风，沙先生是可靠的，是可信的，他讲话是算话的，他讲话有的时候很直，甚至很冲，但是他可靠。我们喜欢他。

　　记者：如果说不改变你的风格的话，你觉得能做好副秘书长这个工作吗？

　　沙祖康：我觉得可以。我认为联合国的人来自于世界各个国家，我相信他们的性格也不是一样的，但是他们很多国家绝大多数都是优秀的国际成员，我想既然联合国成立已经61年了，由各种不同风格不同的人组成的，我想增加一个沙祖康，也不会对他们造成重要的影响，我相信我的这个风格是可以得到保持的。

　　记者：那怎么面对自己国家的利益？

　　沙祖康：我到联合国工作，带去的是中国文化，中国的思维，中国的一些行为方式等等。那在联合国里面就更具代表性，更丰富，更加多彩吧。

　　但是在具体履行职责的时候，必须严格遵守联合国的规定。

　　记者：你适应这种变化吗？

　　沙祖康：如果我作为联合国的国际职员，我就严格的遵守联合国对国际职员的规定，而且是模范的，作为高级的国际职员我也应该模范的执行这样的规定，只有这样来向世界证明，中国推荐的国际职员，他是模范的国际职员，他是好样的。

　　央视《面对面》供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