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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父亲退休回老家的时候,除带走他的衣物和几根枪管外,把他全部的“家当”(两口大木箱、一套餐具及床单被褥)留给了我。这些东西跟随父亲几十年,尽管有些东西已经破旧不堪,但父亲却舍不得扔掉。父亲说这些东西是他在攀钢工作一辈子的见证,怎么能够说扔就扔了呢? 父亲留下的两口箱子,一口装满了我的各种书籍,另一口装着我的衣物、床单被褥。箱子显得有些陈旧,底部有两处烧过的痕迹,箱面的红漆也剥落了好几块,但箱子却很坚固耐用,大概是用了上好的柏木精心制作的缘故。每当我打开箱子拿书或者换衣服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与箱子不同寻常的故事。 四十年前,父亲从铁道兵转业到攀钢支援“三线”建设,他和工友们住在新庄附近的“干打垒”房子里。有一回,他与两位同乡去附近的老乡家忙秋收。他看见老乡的院坝里放着一根柏木,便对老乡说想用柏木做口箱子,没想到那家主人很爽快地答应了。父亲很高兴,来不及吃晚饭就跟同乡把柏木抬回住处,然后利用一个星期的工余时间做了两口箱子,并用红漆刷得锃亮。 自从有了箱子后,父亲用一口箱子放衣物被褥、另一口则盛满米面油盐等生活品。钱和粮票放在一个乌黑的小铁盒里,夹在木箱的被褥之中。那时,这两口箱子就是父亲的“命根子”,父亲每日擦拭它清理它,他把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揉入箱子中;箱子里的米吃完了,父亲及时补上;单位发工资了,父亲微笑着打开铁盒放好;母亲来信了,父亲逐字逐句地读上好几遍,然后把信宝贝似的锁进箱里……父亲说,在那段艰苦的创业岁月里,那两口箱子寄予了他全部的希望。想念母亲时,他就从箱子里捧出母亲的信,就着昏暗的灯光一遍又一遍细细地品读,深深地领悟母亲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思念与爱恋,想到两地分居的困惑、孤独与苦闷,父亲会点燃一根烟,在悠然的烟雾中回想起那些快乐的过去,然后深深叹息一番后,把信重又锁回箱中……其实,在那口箱子里,有着母亲对父亲深深的思念和全部爱的表白,父亲正是在这种无言之爱的滋润下义无反顾地走过了30年平凡的岁月。 我最初并不知道父亲隐藏在箱子里不同寻常的情感故事,自从父亲给我娓娓道出个中原委后,这口箱子对我来说便有了特殊的意义。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与其说父亲把母亲对他全部的爱锁进箱子,不如说父亲就是那口箱子,他把对母亲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孤独苦闷的心里。为了攀钢的建设,他不得已面对苦闷的日子,学会忍耐和包容一切。在那无数个孤独寂寞的漫漫长夜里,父亲只有在母亲的信中才能感受到母亲那刻骨铭心的爱,感受到母亲的问候与思念。 父亲义无反顾地离开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城市,回到母亲的身边,把箱子和我留给了这座城市。每次打开箱子时,父亲在灯下读信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一遍遍地抚摸着箱面久久无语……那段日子尽管远去了,但箱子的故事却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中,如斧凿刀刻。其实,在那段艰苦的创业岁月里,许多与父亲有着相似经历的攀钢建设者,不是也把自己的故事都锁进箱子里了吗? 或许正是这些把故事锁进箱子的攀钢人无私的奉献与追求,才有了攀钢今天的辉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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