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格·德蒙达朗拜尔,法国一个世袭800年的贵族后裔、才华横溢的画家和导演。在1978年深夜,他的双眼被歹徒的硫酸泼中,从此双目失明。在经历了漫长的痛苦之后,他终于重生——骑马、驾船、攀岩、旅行,不再把自己困在黑暗的世界里。日前,于格来到上海为25年前的自传《残杀光明》中文版做宣传,接受了早报记者的采访。
东方早报(以下简称早报):在被泼硫酸失明之后,您是如何重建生活的信心的? 于格:就我而言,如果没有社会的帮助、朋友的关怀,很难想象自己能从艰难生活中走出来。出事之后我没有回家,家庭会像蚕茧一样把你束缚住,而朋友们的关怀会给予你生活的勇气。 早报:《残杀光明》出版之后,有没有预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于格:这本书出版之后,许许多多读者来信表达他们的激动心情,这让我非常感动,特别是有一次在尼斯遇到一个乞丐,他把我拦住说认识我,在书店看过我的书,并对我表示感谢,这让我非常受到鼓舞。 早报:失明后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于格:现在最遗憾的是自己无法用眼睛看到钟爱的女人,无法用眼神和她们交流。 早报:您出生在法国一个历史悠久的世袭贵族家庭,能谈谈您的家族吗? 于格:我们应该是个骑士贵族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12世纪,800多年里诞生了许多公爵,和王室的关系也很密切。19世纪的时候,我们家族在法国特别显赫。 早报:作为贵族,您是否有天生的优越感呢? 于格:在19世纪的时候,大家都说我们这个家族是红色贵族,这里的红色就是革新的意思。这种意识在当时是很先进的。在法国,描述一般的贵族家庭有一个专门的词汇——蓝色血液,以表明自己比普通人更高贵,但我很高兴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普通人的红色血液。我的父亲和爷爷都是非常谦虚的人,根本没有贵族的傲慢优越感。 早报:那是什么促使您在年轻的时候就抛弃优越的家庭环境,到外面闯荡社会、自力更生? 于格: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种这样的意识,身在大院,但渴望从家里面出来,因为外面的世界更加宽广,我要走出去认识这个世界,走我自己的人生。 早报:盲人都被告诫尽量不要独自旅行,那您现在还不停地“在路上”,您想要证明什么? 于格:旅行不是游山玩水,直到现在每次外出旅行都是有一定意义的。这次到中国来,意外认识了许多新朋友,我也不停地接受采访,是希望借这个机会鼓励更多的年轻人。 早报:几年前,那时候您已经失明,但您固执地独自在喜马拉雅山谷旅行,这次旅行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于格:一开始我义无反顾地冒险去那里是为了追寻我的女朋友,但真正的原因是想证明自己是否真的能独自生活。 喜马拉雅山旅行之后我写了一本书。虽然我看不到,但我调用了我所有的感觉去感受喜马拉雅山谷的岩石、狂风、山鹰。后来出版社编辑甚至认为我写的不是我的真实感受,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个盲人不会描绘得那么真实。后来意大利的出版社知道了这个事情,他们说:“那个法国出版商真是个愚蠢的家伙,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盲人为什么就不行?” 早报:据说您在读《红楼梦》,您在这部描写中国大家族兴衰的小说中是否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呢? 于格:我们家族和《红楼梦》中贾家最相像的一点是,任何一个家族都会衰败、落魄。看《红楼梦》有时候会会心一笑,因为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像《红楼梦》里的宝玉,在家族里面不循规蹈矩,喜欢自由。而我的父亲则更像宝玉的爸爸,小时候父亲用马鞭打我。 早报:从您的自传中可以看到,您对女性似乎有特别的亲近感。 于格:在我受伤之后,爱情给了我极大的帮助。在我的书中,用比较浓厚的篇章写了女性怎样用爱情帮助了我。我很喜欢女性,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女性可以补充我很多的不足。在我的想象中,一个群体里如果没有女性,简直无法生存。 早报:失明之后,您还尝试过重新拿起画笔吗? 于格:绘画是视觉艺术,虽然我现在也很渴望能重新拿起画笔,但我时常告诫自己不能做不诚实的人。我现在可以弹钢琴,遗憾的是,我的大部分时间在旅途上,而钢琴实在不适合携带旅行。 早报:自从您失明之后,您还能感觉到以前画作中的那些线条、色块吗? 于格:当然。我觉得我能看到自己的画,有的时候也会摸。在摸画的时候感觉自己是转世了,当时画这些画的感觉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前生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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