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动态 资源 企业 财经 旅游 文化

文化

祖母的米酒

2007-12-07 09:01 来源:攀枝花日报 作者:包光潜 阅读
 在麒麟畈,祖母有许多地方值得书写的,譬如她制作的米酒就别有风味,余韵绵长。

  小时候听瞎子说书,每每听到武松打虎那一段感觉特别过瘾,心想长大后也要做一个打虎英雄,但心里一直有个疑念:武松的酒量怎么那么大?后来吃上祖母的米酒,才觉得那是可能的。因为祖母的米酒不仅味道好,入口醇绵,而且酒精度比较低,就连我这个沾酒即醉的人也拿起大海碗,咕咚咕咚地饮上几瓢。因为爱上了祖母的米酒,我便不知不觉地注意祖母的米酒是怎么做的。

  一近腊八,乡村的年味儿和喜气就越发浓郁起来。俗话说,腊八腊八好,小姑变大嫂。有的人家娶儿媳妇,有的人家嫁闺女。祖母不擅长做婚筵,却能制作一手好豆腐、好甜酒,还会熬米糖。那些小媳妇过门,便带动了亲戚的走动。客人往八仙桌旁一坐,端上来的少不了一碗热气腾腾、酒香飘逸的米酒,里面还漂着几个糖水蛋或者芝麻汤圆团。客人们一边吃着,一边啧啧称好。然后便讨教米酒的制作方法,或者问是谁家做的,心里即有了邀请的意向。

  祖母理所当然地被许多人请去制作米酒。祖母从不拒绝别人的请求,也从来不奢望得到任何回报,只要有人说她做的米酒好吃,她就比吃了仙丹还要兴奋。其实,在麒麟畈和祖母年龄相仿的老人有好几个,她们不是不会做米酒,而是做出来的米酒不是酸不溜叽的,就是没有一点酒味儿。也有老人非常谦虚地跟在祖母的后面东看看西瞧瞧,时不时地还帮助祖母打个下手,也许是悟性不到的原因,她们做的米酒还是没法子跟祖母比的。个别老人在背地里说祖母保守,不肯教她们。祖母不作任何申辩,依然颠着一双小脚,穿梭在村街小巷里,做完麒麟畈又做杨村畈的。

  我稍许长大以后,就觉得人的悟性可能有一半是天生的。由于我的细心观察,发现祖母制作米酒并不那么神乎奇神的,关键是许多环节要把握住一个度的问题。譬如糯米的淘洗、浸泡时间的把握,还有操作过程中不能沾一点一滴的污秽和生水;再譬如煮熟的糯米饭冷却到什么程度再加酒曲粉末——过冷不易酵化,太热则会杀死灰霉素,糖化过程不理想必然导致酒化过程失败,因此既无甜味更无酒味,又酸又涩。不过祖母是不懂这些道理的,她完全凭自己的经验和悟性。

  写到这里,我的记忆越发清晰。祖母将蒸好的糯米饭摊开在非常洁净的簸箕里,然后选择一个陶钵清洗、晾干。感觉糯米饭冷却得差不多了,再把糯米饭一层层地放入陶钵中,一层层地、均匀地撒上高路亭的酒曲粉(印象中,是由一个小男孩儿牵着一清瘦的瞎子,穿村走巷地叫卖,说是高路亭的酒曲。为此,我在2001年还专门跟几个朋友去高路亭作过一番考察),一层层地用手往下压平展。至此,祖母用她的食指非常娴熟地在糯米饭中间钻一个孔,并渐渐地将其扩大,变得圆润起来,把剩下的一点酒曲粉末均匀地撒在上面。最后在陶钵上方蒙上一层洁净的纱布,纱布的上面再盖上被褥子。

  每逢这个时候,祖母总是叫我拿来事先准备好的稻箩,稻箩里早已垫好晾晒过的稻草。祖母将稻草理顺,把陶钵轻轻地放入其中,上面再盖上一床窠被(小孩子睡眠用的被子),并压紧,防止寒气袭入。

  过了一天之后,祖母就凑到稻箩边闻一闻有没有酒气味,到了第二天,如果温度过高,祖母就将窠被松弄开一条缝,好让冷气与热气进行对流。每逢其时,整个屋子里到处弥漫着甜酒的芬芳,不饮自醉。

  祖母的米酒就是不一般啊!那些酵化过的米粒疏松相连像个白玉蒲团,可以用刀划成一片一片或一块一块的,它们漂在酒液里,像漂移的冰川。或生或熟,人人爱吃,人人夸奖。

  可是,这美好的佳醴早已从我的生活中淡出,尽管时有“卖甜酒啊——卖甜酒啊”的叫卖声在我楼下响起,但买回家煮了吃就是没有祖母的米酒好,后来干脆就不买了。

  祖母的米酒依然飘香,咂一咂嘴巴,鼓一鼓腮帮,日子就一天天地好过起来。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