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利益说”的荒谬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首席亚洲事务评论员居伊•德•容凯尔(Guy de Jonquieres)

    泰国亿万富翁总理他信•西那瓦(Thaksin Shinawatra)和法国财长蒂埃里•布雷东(Thierry Breton)两人，除了都曾有过成功的企业高管职业生涯外，可能就没多少相同之处了。但他们有一个相同的信念：企业和国家的利益基本上是相同的。两人都错得很严重。

    两人的主要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论点出发点截然相反。他信先生上台时，誓言要像经营企业那样管理国家，选民们因此希望他也能带领他们致富。布雷东先生则认为，国家(或者说是国家的政府)应当决定谁来经营大型企业。

    他信先生的信念站不住脚，这已经暴露无余。他不仅是一位平庸的经济管理者，而且还遭到人们的谴责。他最近以19亿美元出售了他的家族在泰国最大移动电话企业的股份，该交易被指在模糊的环境中达成，并把个人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

     他信先生否认了这些指控。他说，出售股权让他可以把精力集中到管理国家上来，不再为有关他用自身权势令家族企业获利的责难而分心。但他的辩护泄露了国家利益的一个奇怪概念。看看他律师的声明：纯粹的“爱国心”让他的孩子们以每股1泰铢(合26美分)的价格，买下了该公司11%的股份。结果他们数天后就以4900%的利润卖给了新加坡国有集团淡马锡 (Temasek)。如果那是爱国心，我就是个泰国傻瓜。

     没有人谴责布雷东先生动用自己的高位来中饱私囊。但他声称自己是阿塞洛(Arcelor) 的“利益相关方”(stakeholder) ，并以此抵制米塔尔钢铁 (Mittal Steel) 恶意收购阿塞洛。他的这种尝试植根于与他信先生的政治理念相同的根本误解。米塔尔钢铁是全球钢铁领军企业，阿塞洛则是它在欧洲最大的竞争对手。

    政府和企业之间有许多不同。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政府拥有强制权。总理的地位特殊，可以改变法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另一位大亨型政客（tycoon-politician）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已在意大利反复证明了这一点。贝卢斯科尼与他信先生惊人地相似。

    同理，布雷东先生给公司治理原则重新下了新颖的定义，但这不会在任何公认的商业意义上让他成为“利益相关方”。相反，这会给他践踏所有其它各方的权利，最重要的是阿塞洛法定所有人的权利。他的观点的逻辑将让他有权向公司施加影响，而且是以国家利益的名义，无论他和他的部长同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任何维护既得利益的武断和投机性官方干预都会扭曲市场，对国家也不利。它使政客们有选择地结成同盟支持生产商，模糊了选手与裁判之间的重要区别。如果政府也参与其中，就不能有效履行制定并执行游戏规则的责任。

    不过，干预也难得地会有合理的时候。一种情况是对国家安全构成了真正的威胁。俄罗斯能源集团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收购英国主要天然气公司Centrica就属这种情况。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是俄政府下属企业，这一点不难看破。它随手就突然中断了不太听话的邻国天然气供应，让人们严重质疑其商业独立性和可靠性。

    这样的告诫不适用于米塔尔和阿塞洛。美国国会去年决定用国家安全审查程序先发制人，并阻止中国企业中海油(CNOOC)收购优尼科(Unocal)，这样做也没通过考验。中海油是国有企业，有义务促进中国的能源安全。但收购优尼科会让它控制美国石油供应的很小一部分，而其它地方的石油轻松就可以替代这部分供应。

    这种沙文主义表现(就像法国和其它欧洲国家反对米塔尔收购那样)，是害怕外国人的反应，也是对目标公司特别申诉的回应。但他们甚至缺少作为借口的遮羞布，他们没有说米塔尔收购阿塞洛，可能会导致国家战略利益被外国势力支配。
 
    确实，米塔尔的国籍背景已经淡化到了企业可能达到的最大程度，它的资产遍布全球，股票在三个国家上市交易，其印度裔董事长常驻伦敦，员工来自多个国家，该公司以最纯粹的形式体现了全球竞争。那正是法国固有势力所竭力反对的，他们还担心，米塔尔提高运营效率的坚定决心，会导致短期职位的流失，而这是不受欢迎的政府所承受不起的。

    当然，在他信先生的家族向外国竞购者(而且还是一家国有企业)出售股份时，就没有受到此类顾虑的阻挠。法国政府自以为它的辩护有着更崇高的动机，但它真正的目的，以及把私利伪装成崇高原则的企图，完全是自私自利的。